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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髮尾被太陽曬得顏色越來越淡  

 

說要去旅行,其實隻花一個晚上就決定好了...

沒有太多考慮,我甚至沒耐心等待銀行存款的數字、等待研究所那張畢業證書,更沒有奢望在翻天覆地趕data的日子裡擠出或祈求那微乎其微的假期...

 

我沒有,不是因為我勇敢,不是我魯莽。

我隻知道我的出走是為了保護我那即將被摧毀的夢想,以及快要淪陷的自己,去哪對我而言都無所謂,真的。

 

離開的那一天,我沒有任何一個朋友來送機,包括我的父母也沒有,母親送我們到高鐵,撇下我們說了簡單的再見,就像是我隻是去趟台北過兩天就回來的樣子,車子帥氣的方向盤一轉,車屁股被其他車給淹沒後...

我轉身拉著自己的行李,明白這趟旅程,無可避免或無處可躲的幸運與不幸,已經開始。

十月十三午夜十二點,飛機啟程離開開台灣的那一刻,我仍然不明白我真的隻能透過這樣的離開,而後再回來確保自己的完整嗎?

 

 

旅行計數至今已經第66天,過程中我不停地試探自己的底線,以及面對在旅程裡而生的新面貌,那與我舊面貌自以為的樣子,有些差異或突兀,但我真心喜歡那樣有點陌生卻坦白的自己。

 

好比,這樣的一個澈悟...

 

葡萄農場結束後,因為我急需要錢,透過朋友介紹我到一間小型的motel做house keeping,工作內容其實很簡單,不外乎就是打掃清潔,換床單、毛巾等等,時薪很不錯,加上我本來就滿喜歡做家事打掃,這應該是個非常令人滿意的工作才是,但其實一開始的前三天我內心很痛苦。

因為我得和一群菲律賓人一起工作,除了他們總說著我聽不懂的語言大聲啷啷外,他們待在澳洲的時間多半是三五年之久,有的都拿到澳洲公民證且英文程度全在我之上,和他們一起工作這件事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徹底的外勞,做著那些澳洲白人不願意的工作,更讓人不舒服的是,坐在office內的女主管既沒有禮貌又傲慢的態度,讓我深受其辱,我幾乎沒有辦法將生氣的眼睛離開她那淺咖啡色的眼珠...

思考了一天半後,我終於誠實面對自己的想法,那一刻,我對自己抱有的舊想法感到羞恥....

 

我不喜歡這份工作,不是我討厭打掃別人用過的廁所,而是我不想和菲律賓人一起工作。

為什麼我不想和菲律賓一起工作? 因為我不想被徹底的當成外勞,我受不了女主管對我的說話態度,那根本是一種歧視。

為什麼我受不了女主管的歧視? 因為我熟悉那樣的歧視,在台灣的火車或捷運上,許多台灣人對於來自印尼、菲律賓外勞的眼神,就如同那女主管看我的眼神一樣。

不和菲律賓人一起工作,女主管就會改變她的眼神嗎? 不會,不管我有沒有來這兒工作,女主管的眼神隻會針對你是否是亞洲人而定。

 

 

曾經,我以為自己有著崇高平等的思想,但原來,所有想像中的體諒與理解都不足以拼湊出事態的原貌,我們隻是用自己的想法和方法去還原你自以為事件的模樣,整體而言,你仍在你的位置上用你的角度看任何事情,可怕的是,不管甚麼事情,有時你連視線切入的角度都一模一樣....

所以,我以為我沒有,但內心裡根深蒂固的那份傲慢,其實和女主管的眼神並沒有甚麼兩樣。

 

在這樣自問自答,自言自語歸納之下,我羞恥於自己的傲慢,重新調整自己的視線,重新看待自己與其他人,要自己永遠記住女主管那不屑與不禮貌的態度,永遠都不要變成那樣的動物!

而想通之後,我開始和我的菲律賓同事相談甚歡,聽她給我很不錯的工作意見,以及喜歡上他們那憨直爽朗的個性。

 

 

旅行是不是為了撕破我自己曾畫出的世界模樣,即使隻是一小小的修改,或是一個小小的裂縫,都值得。

我忽然又想起達爾文,他二十二歲搭上小獵犬號出發環遊世界,四年之後回到祖國,他再也無法站在上帝面前相信世界是由那七天所創造出來,他開始懷疑這些曾經絕對的信仰...

 

出發,拖著自己的世界出發,從自己的舊畫布中的世界裡撕裂而重生....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自20111217

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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